冷暖人生（七）–我的学徒生涯

最近看论坛的热贴，说做装修的东北人干活做人不地道，甚至有跟贴上升到体制的高度，说南方改革开放早，人民素质高，讲诚信，说北方人受计划经济影响太深，做人做事假大空。类似的问题的探讨，一年多以前也发生在我和客户之间。我帮客人安装了一个暖炉，完工收钱之后，她突然来了一句，你做事的风格不像东北人，当时我就愣了， 东北人都是活雷锋啊，我一直以生在山东长在辽宁为荣，自号东宁，而她自己也是辽宁锦州的， 为什么对老乡居然满腹的怨怼？ 后来深入聊下去发现，我是出了校园就出国，她的经历也差不多，身处的圈子国际化，而不是拘泥于本乡本土。而且，我们都有在老乡身上吃亏的经历。有好几次，在电话里听出对方的乡音，戒备心降到最低，到了现场一看，实际情况和老乡介绍的大相径庭，只好灰溜溜走人，白白浪费时间油钱。

至于说到自己的做事风格，就不得不说说那段学徒生涯。我的师傅是意大利裔，尽管他的母系家族是因为忠于英国王室，美国独立的时候逃到加拿大的，但是可能父亲对他的影响更深，他的度假地点都选在西西里，也自称是意大利人。我跟他学徒的时候，已经考取的从业资格证书，理论基础扎实。但是在工地上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，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，没让你干活的时候，就什么都不要碰，就看着，有不懂得可以问。他只允许我做两件事，在最初的一个月。收拾工具和打扫现场的卫生。最开始收拾工具的时候，是搜集所有他不用的工具，摆在工具箱周围，然后他给我演示，每件工具应该摆在工具箱的什么位置，之后才允许我把工具摆进箱子，位置不对还要被训斥。然后又给我演示了一遍扫地，并且说，扫地也要做到professional. 第一天工作结束后，评语是，you are nothing. 当然，不久以后，评语就是much better than nothing, 再后来，当我学徒期满，开始出去历练的时候，他说，你是我训练出来的，我知道你能做什么。以后每次雇主打电话查问我的reference,他都不吝溢美之词，对此我非常感激。在学徒期，印象最深的一件事，是师傅扫厕所。深夜时分，我们结束了在一个高尔夫俱乐部的工程，大家去洗手间，放水洗手洗脸，我因为要打扫卫生，所以去的迟了， 进去之后，看到师傅拿着纸巾，清洁小便池和洗手池周围的污物。 从此以后，当我和人搭挡做事的时候，我信任我的朋友做所有的事情，但是打扫卫生，清理现场，我是一定要自己来的。大多数客人，不懂我的活干得好坏，但是家里干净还是肮脏，这还看得出来。
积累了一些经验之后，我开始利用周末在中国人圈里找短工做。也知道华人圈的报价了，和师傅讲，我的中国朋友做同样的活，价格只有您的一半，甚至三分之一。师傅很不屑的说，宁可不做也不要做错。讨价还价，let them go. 接错一单，你的损失不仅只有时间金钱还有声誉。时至今日，因为我拒绝还价，不知道丢了多少单。有时候，我也知道，客人还价只是习惯，我可能只要退一小步，就能谈成。但是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讨厌讲价，客人一有这个苗头，我就有挂电话的冲动。但是，经验证明，不讲价的客人，大多还介绍亲戚朋友街坊邻居给你，时间久了，从客人做成了朋友。而偶尔几次，接受了客人提出的低价，反而惹来了麻烦，那种感觉真得比吃了苍蝇还恶心。低价意味着，你只选择了最基本的服务，额外的要求需要付费的。打开门做生意不是义务劳动，学雷锋。做我们这行，起码要是个handy man，然后电要懂点，水要懂点，所以，经常帮朋友小修小补，大家边干活边吹牛，干完活吃个便饭喝点小酒，其乐融融，这时候谈钱，特没劲儿。 但是，陌生人，cold call打起来，就拦腰砍一刀，十几二十块的墨迹， 电话费不说了，你把我手机电池用光了，或者你占了电话线，别人打不进来，我丢了好主顾，找谁说理去？

鉴于码了这么多字儿，都是在发牢骚说废话，言之无物，所以就说点更废的。做这行有几年了，维修就不说了，销售加安装的空调暖炉有千多个了，但是，我的大学同学，一起移民来的，我觉得他们真得像我的兄弟姐妹一样，他们的生意，我却没做成。 哥们质问我，我的活儿，你还收钱？姐们更质疑我的信誉，说大公司承诺给5年10年保修，还有合同为证。我也有千多个客人了，都是口头承诺，现金交易，他们都没质疑我的信誉，我从来不承诺保修，但是该我负得责任我从来没推诿过，结果，我觉得最有理由信任我的人，却质疑我的诚信，说实话，当时真的有点小伤心，大江大河都过了，在家门口的小水坑儿里呛着了。他俩应该看不到这些字儿，看到了也别往心里去，交情都有快20年了。